一错化我

cp 忘羡

*原著向，意识流瞎鸡儿写写

*复健文真的很水……

*如果不是今天出去玩嗨了把jio磨破了咸鱼动不了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我还能写文……

01

盛夏，莲花坞。

“后来那太守就派人，寻着那渔人先前留下的标记去找，结果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也有人听说了要去找，可是谁也没见过那桃花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众人纷纷唉声叹气。六师弟脖子一昂，瘫倒在地，嚷嚷道：“没意思没意思！四师兄，你出去待了大半个月，怎地一点长进都没有！”

四师兄横眉一挑，对着他圆滚滚白花花的肚皮，清脆狠毒的一掌下去，“无聊？无聊你倒是来讲一个啊！”这一掌，拍得地上的少年鱼似的蹦起来，痛呼道：“杀人啦！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大师兄，你评评理！”

被点了名的魏无羡外衣随手系在腰间，打着赤膊，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瓜，半死不活的仰面躺在地上。听见有人唤他，才眯着眼扭过头来，有气无力道：“……要我说，找什么桃花源，若是人人都能找到，那就是人人都找不到……”

六师弟一阵无语，“……谁问你这个啦。”

魏无羡翻了个身背对他，对着手里的瓜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好热，不要和我说话。”

旁边的云梦子弟以掌为扇给他扇风，嘴上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当年老江宗主叫你练功你不练，现在一身凡胎俗骨，这点热都……啊！我错了我错了！你放手！”

魏无羡忽然死鱼翻身，一把抱住那云梦子弟的腰，眯眼乐道：“哎，你们修行之人金刚不坏之躯，怎地还怕热啊？”

“你怎么还来精神了！别碰我，热死了！”

好不容易挣脱了魏无羡，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连带着看着的人都抱怨热起来，魏无羡顺嘴要骂这不识好歹的太阳，话到嘴边，却一下子想起了正事。

魏无羡道：“哎，四师弟，温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四师弟叹了一口气，红扑扑的脸上凭添几分愁绪，“别说了，又谈崩了。那赵逐流仗着自己在射日之征里立了大功，根本不把咱们江宗主放在眼里，下了狠心要保温家余孽，还差点对江宗主出手……”

魏无羡道：“难怪见江澄脸色那么差，他这么不会说话的人能谈拢才怪呢……早和他说带我去。”

四师弟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什么，余光瞥见远处一人，顿时敛了声，一骨碌爬起身来朝来人跑去，“江宗主！”

一屋子人闻声爬起来，江澄远远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出来，目不斜视地盯着魏无羡，大步走来。

魏无羡把半块瓜塞进江澄手里，“来，江宗主吃瓜。”

江澄皱了皱眉，喉头上下滚动一圈，张口欲骂，又想起此番不是为和魏无羡斗嘴的，才勉强压住怒火，只白了他一眼。

江澄道：“你可知此次会谈结果了？”

魏无羡点点头，“所以你打算……”

江澄面无表情道：“我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魏无羡一挑眉，“我？你让我医活马还行，事到如今，那姓赵的倔的和死马一样。不好意思，本人医术有限。”

六师弟忍不住小声道：“明明你刚才还在吹牛皮……”

魏无羡佯怒瞪他，“嘶――你这小兔崽子！”

江澄一把摁住他，不耐烦道：“你就一句话，下月姑苏蓝氏，射日之征庆功宴，你来不来？”

魏无羡一勾嘴角，“宗主都亲自邀请我了，那我……唔唔唔！”

江澄赶紧把手里的瓜塞进魏无羡那张指不定说出什么没脸没皮的话的嘴里，还颇为嫌弃的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一溜眼退到十米之外，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只留下一个冷冷的声音。

“告辞！”

六师弟嬉皮笑脸地蹭过来，“大师兄，这桃花源你看怎么样啊？”

魏无羡挑眉一笑。

一阵清脆的啃瓜声。

02

小楼深院，古树清泉。

魏无羡生长的是热辣奔放的云梦，年过二十，还未见过姑苏这般水里养出来的娇嫩柔情。江澄虽再三告诫他不得到处乱跑，但这话只如过耳清风，顺着云深汩汩溪流流向了不知名的某处。

魏无羡信步周游，虽不识得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负手悠闲的模样，与一副如临大敌般的世家子弟格格不入，不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魏公子。”

魏无羡足下一顿，待转身，只见一白衣广袖的青年负琴而立。他认得此人。

魏无羡上前略一行礼，笑道：“蓝宗主好久不见。”

蓝曦臣温声道：“宴席马上开始，公子同我一道前往吧？”

魏无羡欣然随行。对于蓝家如今这位家主，仙门中风评颇高。三年前，若不是蓝曦臣全力主战，温家还不知要嚣张多久，残害多少仙门子弟。即便是这样，这一场持续三年的射日之征，还是未能避免血流漂橹的惨象。

但这些事，只是这些玄门百家的伤痛。分摊到凡人百姓身上，不过是一宗于己无关的谈资罢了。

思至此，魏无羡难免有几分怅然，若是叫他当年与江澄一同结丹修炼，断然不会放温家嚣张这么久。今日他以云梦江氏说客的身份出席，座次临着江澄。然而刚入座，魏无羡便觉得一道目光紧追了上来。

魏无羡指尖轻敲桌面，朝那人一指，对江澄耳语道：“那是谁？”

江澄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含光君蓝忘机，你怎么……”

魏无羡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那蓝忘机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魏无羡起初也毫不为意的回敬回去，对视了半晌却觉出不对劲来，倒是他自己忍不住别开视线，败下阵来。

蓝忘机的目光让他招架不住。那双浅色的琉璃眸里装了太沉重的东西，压得魏无羡喘不过气来。

魏无羡又朝赵逐流看去。

一年前，谁都没想到作为温若寒心腹的这人会在最后时刻反叛，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的化去了温狗的金丹，与各家修士一举攻下了不夜天城。可这姓赵的毕竟不隶属哪一门哪一派，一身令人又敬又怕的武功更是令人无可奈何，各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此事，赵逐流已经提出了要求。

“放他们一条生路。”

魏无羡弯弯嘴角，心道：“好了，旧话重提。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四下中有人阴阳怪气道：“赵大侠，当初要杀的是你，现在要救的也是你，装什么呀？”

赵逐流独自一人坐着，并未理会那人，只将目光转向了蓝曦臣，“蓝宗主，赵某只有这一个请求，我保证温家人再不会踏入你们驻地半步。”

蓝曦臣苦笑道：“此事非我一人能断绝……”

“蓝宗主！”

“笑话！斩草就是要除根！”

一人立即抚掌笑道：“说的好啊，斩草要除根！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能除了这根吗？”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美颜俊秀的白衣青年大步而出，径直走到赵逐流身边，一撩衣袍，二话不说坐了下来。

“……这位是？”

“哎，你问他干嘛，问我啊！在下云梦江氏一门客，魏无羡。”

那修士上下打量一番，似乎看出了魏无羡只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不由得将质疑的目光转向江澄。后者朝魏无羡略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无羡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手指来，“我现在就给你理一理这根。冤有头，债有主。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是那些温家嫡系，和这一众老弱病残没有任何关系，此为其一。”

“温家修士众多，作威作福者居多，但难免也有善者，如此绝情，恐怕受恩于温家的人不肯，也未免残暴，步了温家后尘，此为其二。”

“其三……”

“一派胡言！姓魏的，你究竟在帮哪边说话！温家杀我弟子万千，他杀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我是善是恶？！”

“江宗主，你可是专程请人来替赵逐流说话啊！”

江澄脸上也略有几分惊讶，却并未急于责备魏无羡，他只与魏无羡对视一眼，便自顾自的低头饮茶，权作无事发生，倒是急坏了旁人，“江宗主，你说句话！”

江澄还没出声，却听一人冷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魏无羡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竟是蓝忘机。赵逐流朝他望去，神色里颇有几分意外，语气却仍淡淡，“不错。”

魏无羡还没等回味出这一句“不错”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股剧痛已然从腕骨袭来，魏无羡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已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又在半空被人拦腰接住，摁进了一人怀里。

魏无羡顾不当是哪位修士救了自己，手脚并用挣脱了怀抱。瞬息之间，紫电已紧紧追咬着赵逐流，宴上一片兵荒马乱，谁都没料到赵逐流会在此时突发刁难。

一修士怒道：“赵逐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不要不识好歹！”

赵逐流只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放人，我只能硬闯，多有得罪了。”

江澄冷笑一声，“惺惺作态！”他头也不回地朝魏无羡吼道：“走！”

魏无羡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他何尝看不出那赵逐流修为远在在场大多数修士之上，心中一急便要上前，却又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臂。魏无羡这才想起看看这三番五次阻挠他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谁，一转头，却正对上一副愠怒的琉璃眸。

一瞬间，魏无羡仿佛整个人被丢进了水中，巨大的浪把他整个人推入无尽的深海，蓝忘机抓在他胳膊上的手越收越紧，好像妄图将他从水中拖出来，越收越紧，痛得他眼泪都要流下来。声音淡去了，人影淡去了，谁爱着谁，谁恨着谁，似乎都不重要了，天地都干净了。

只剩下一个看着他的蓝忘机。

魏无羡张了张嘴，鬼使神差道：“蓝湛，我错了。”

蓝忘机对他眨了眨眼。

03

“蓝二公子，多谢了。”

“应当的。”蓝忘机伸手欲接江厌离手中的药罐，后者略一犹豫，“不然，还是我照顾阿羡吧。”

蓝忘机依旧抬着手，“江姑娘有孕在身。”

江厌离还欲说些什么，却隐约从蓝忘机素来平淡无波的眼中察觉到了什么，最终将药罐交给了蓝忘机，“有劳了。”

门扉一开一合，长舒一口浊气，屋外的月光流到榻前来，漫上素白的衣袍。

魏无羡很适合穿素白的衣袍。

此时的魏无羡依旧在昏睡中。蓝忘机双手捧着罐子，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散去，一点点淡去，最终回归于万物初始的一片冷清。他一颗心飘在冷清的月光上，摇摆，摇摆。

他尝试着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但对着魏无羡，他做不到。

一声细小的布料摩擦的声音，让蓝忘机忽而从混沌的不安中惊醒了，他看着魏无羡，魏无羡也看着他，眼里有一份惊诧。

魏无羡道：“你怎么在这？”

蓝忘机不答。

魏无羡看见他手里的药罐，“你在这里等了很久？”

蓝忘机不答。

魏无羡便笑了，“哎，你是蓝二公子吧？怎么不说话？”

蓝忘机垂下眼，“没什么好说的。”

魏无羡道：“可我想说，你听吗？”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支起半个脑袋，问道：“庆功宴如何收尾？”

蓝忘机道：赵逐流化去三名修士金丹，打伤多名修士，带着温家人逃离云深。”

魏无羡又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赵逐流？”

蓝忘机道：“迂回消耗，联合围剿。”

魏无羡顿了顿，道：“好。”

蓝忘机看着他，魏无羡勾了勾嘴角，指着自己的鼻尖道：“那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道：“你知道我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不听江澄劝阻，执意劝说世家宗主放他们一条生路，甚至，我还会去找赵逐流，站在他那一边，直到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你知道江澄，阿姐都拦不住我，因为江澄就是那三个被化去金丹的修士之一，阿姐马上就要被我误杀，对不对？”

“你什么都知道，蓝湛。”魏无羡对他一笑，“但我也什么都知道。因为那不是赵逐流，那是夷陵老祖，是魏无羡，是我。”

“我做了一个梦，蓝湛，你最害怕的那种梦，我最害怕的那种梦。”

蓝忘机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而魏无羡似乎也在等一个回答，于是也望着他。

终于，蓝忘机道：“我替你做了选择。”

魏无羡道：“让我不修鬼道。”

蓝忘机道：“但你还是选择救温宁，最后在金鳞台上被杀。”

魏无羡道：“让我不救绵绵。”

蓝忘机道：“但莲花坞还是覆灭。”

“让我不入仙门。”魏无羡道，“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

蓝忘机不语。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预感到了，莲花坞覆灭也好，射日之征也好，乱葬岗围剿也好，不是魏无羡，也总会有别人，这一切陈陈相因，环环相扣，永无解脱，永无终结。

该怎么选？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他尝试着去松开魏无羡的手，他全身的血沸腾了，将他整个人抬出了水面，然而水面之外，依旧是漫无边际的水，他向上看，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向下看，却看到魏无羡不断的下沉，他的脸上不是悲也不是喜，而是一种走向世界尽头的从容与坚定。

“蓝湛。”

是魏无羡在叫他，还是他在叫自己？蓝忘机不确定。

“你爱的是谁？”

是谁？

他不动声色的望着黑漆漆的水底，他爱的是被黑暗吞没的那具身体吗？他爱的是魏无羡这个人吗？他爱的是……

不，不对。

蓝忘机蹲下身来，茫然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从无尽的水中触碰什么，抓住什么，黑暗从他指缝溜走，源源不断的黑暗，绝望，死亡。但他并不感到恐惧，他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他爱的是什么。

他爱的是那个不顾性命挺身而出的人，他爱的是那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他爱的是那个一往无前毁灭自己的人。一个风流少年当然会惹蓝忘机动心，然而让含光君疯魔的，只能是刀锋上闲庭信步的魏无羡。

“是了。”

蓝忘机心道。

我知他已甘心赴死，故不劝阻。我知他心有牵挂，故了他忧愁。我知他是英雄，我知他不屑桃花源，我知他难逃一死。我知他，敬他，爱他。

蓝忘机眨了眨眼睛。

“但我舍不得他。”

04

那些涌上头顶的热血落了下来，七零八落的摔在谷底，粉身碎骨在魏无羡的心里。他睁开眼，六师弟的笑声，江澄的斥骂，温宁的叹息，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踉踉跄跄的朝外走，走不动。是谁在抓着他？这人是谁？他在说什么？魏无羡茫然地抬起眼，乱葬岗好像永远是隆冬永夜，入眼一片漆黑，他在这片漆黑里下沉，下沉……而拉住他的那双手突然松开了，魏无羡踉踉跄跄的走到洞口，寒风狠狠抽在他脸上，他忽而清醒了。

身后有人喊他，也可能是他自己在喊自己。

“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原来他有那么多机会逃离既定的结局，有那么多机会跳出死局，但跳出去了，也只是他一人跳出去了，黑暗本身还在，世界依然存在，时间不会停止。

他想去告诉六师弟，人不是要被逼成什么样子，而是选择成了什么样子。

他想去告诉江澄，不是世界选择了英雄，而是英雄选择了世界。

他想去告诉一个人他的选择，还有，对不起。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

他模模糊糊记得谁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的问他。

“值得吗？”

“值得吗？”

“值得吗？”

他不知道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得？江澄笑他，笑他有逞强出头装英雄，世人怕他，怕他无规无矩阴邪狡诈，值得吗？值得吗？

他向来分不清如何值得如何不值得。

“我去毁了阴虎符！”

end